77河汉迢迢铺碎银星下醉问声声痴(1 / 2)
两人前后而行,一日之中,未曾讲过一句话。
大漠入夜很快。
残阳最后一抹血色被吞噬殆尽,天地间便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。寒气从沙砾深处渗出,很快便冻结了白日的焦灼热焰。
一堆篝火在沙丘背风处燃起,火光跳跃,却怎么也暖不热这广袤的荒原。
拂宜盘膝坐在火边,抽出一本书卷,将方才所见的沙虫形貌详细记在本上。
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,她笔尖顿住,发了很久的呆。
她花了数百年的时间写《万象博物志》,每株草木、每种生灵,都是详细记载其生长、形貌、繁衍及生存环境种种,如今行至大漠,遇上沙虫,她却没有这样的时间去细细观察、接触了。
只能留待后人,有缘再续此篇。
过了片刻,她缓缓合上那本书,将其收起。
随后她微微昂首,目光投向头顶那片浩瀚无垠的苍穹。
这里的星空,与中原、与江南、与任何一处都不相同。没有楼阁遮挡,没有烟雨迷蒙,星辰亮得惊人,亮得刺眼,仿佛无数碎银毫无章法地泼洒在黑墨上,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。
那条横亘天际的银河,在这里显得尤为壮阔,直似一条奔流不息的银色大江,将这漆黑的天幕一分为二,星光如浪,滔滔向西流去。
拂宜看得很痴。
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星斗,流光溢彩。在这巨大的寂静与旷远中,人显得那么渺小,却又因身边有另一个人在,而并不觉得孤单。
“你看那条银河。”
拂宜忽然伸出手指,虚虚地在空中划过那道璀璨的光带,声音轻柔:“古人写星月的诗词何其多,星垂平野阔,月涌大江流……可此时此刻,看着这般景象,我却只想得起一句。”
冥昭坐在一旁,手中拿着一根枯枝拨弄着篝火,闻言动作微微一顿,却未接话。
拂宜并不在意他的沉默。她收回手,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个方向,嘴角噙着一抹极淡、极怀念的笑意,轻声念道:“迢迢银汉截星流……”
字字清晰,声如碎玉。
冥昭手中的枯枝“啪”地一声折断了。
他猛地抬起眼皮,看向拂宜。
这世间写星星的诗词确实浩如烟海。可她偏偏选了这一句。
他想起了第一世。
那个夜晚,慕容庭刚刚血洗了黑风寨,背着受到惊吓的楚玉锦走在回家的山道上。那晚也是这般星河灿烂,她趴在他背上,在他耳边轻声念着这句诗。
火光跳跃,映照着冥昭阴晴不定的脸。
他该冷笑,该讥讽,该说一句“陈词滥调”或者“无聊至极”。
可是,看着拂宜那双盈满星光的眼睛,看着她等待的神情,那句刻在骨血里的下联,就像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本能,一种早已设定好的咒语,在他喉舌间翻滚,不吐不快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拉长。
就在拂宜眼中的光亮微微黯淡,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。
冥昭移开了目光,看向那弯悬在天际的冷月,声音低沉沙哑,虽然生硬,却终究还是接了下去:“……纤云弄玉钩。”
迢迢银汉截星流,纤云弄玉钩。
那是楚玉锦和慕容庭年少时随意对的诗词。
拂宜怔了怔,随即,她笑了,是满足的、心安的笑。
她就知道。
他记得。
哪怕换了身躯,换了身份,哪怕他嘴硬心更冷,但他依然能接上这半句诗。
“你果然记得。”拂宜看着他,眼底一片温柔。
冥昭将手中的断枝扔进火里,火星飞溅。
他转过头,看着拂宜那双温柔得有些刺眼的眸子,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弧度,虽然是笑,却透着森森寒意与恶劣。
“本座记性向来很好。”
他声音在此刻竟然变得轻柔,却如毒蛇吐信:“我不但记得这句诗,连我手下杀了多少性命、毁了多少魂魄,都能一一数来。仙子想听吗?”
拂宜脸上的笑,瞬间僵住了。
风声呜咽,篝火摇曳。
过了很久,她慢慢从腰间解下那支紫竹箫。
“既有诗,岂可无乐?”
这是高子渊赠她的。竹身润泽,在火光下泛着幽幽的光。
冥昭坐在一旁,看了一眼那支箫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,却并未出言阻止。
箫声响起。
呜咽,苍凉,如泣如诉。在这空旷死寂的沙漠里,随着风沙飘向不知名的远方。
一曲终了。
拂宜放下箫,手指轻轻摩挲着微凉的竹身,望着那漫天星辰,忽然轻声开口:“冥昭,三十日之期一到,我死之后……”
她转过头,看着火光另一侧那个沉默如山的黑影,眼神平静而悠远:“这世间便再无这样的夜晚,你……可会觉得寂寞?”
冥昭闭着眼,神色漠然,仿佛入定了一般,对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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